陰陽兩性
易·繫辭有云:「天地絪縕,萬物化醇,男女媾精,萬物化生。」陰陽相生相剋,故人提倡剛柔並濟,天地萬物平衡而存,男女媾精,孕育新生,正是生命本源之始。雖云化生交合,男女兩性始終有別,細看華夏信仰,縱覽傳說故事意象,原來女性定位極為重要,饒有趣味。
由電影電視說起
女性於宗教信仰獨有奇位,明清小說文學記述鬼怪靈異情節,撞鬼時候,那鬼多半是女鬼,死後遊蕩荒野,找迷路書生作替死鬼,借受害者償命,自己好投胎轉世。又,近代電影故事上演道士捉鬼橋段,那道士多半是男人,但近有電視劇集由女士擔當道士角色(例如《我和殭屍有個約會》的馬小玲),當中何故?一下淺述,先從電視劇與電影說起。
馬小玲 - 與大家回味亞視經典劇集《我和殭屍有個約會》。亞洲電視雖然常年收視偏低,但偶有佳作對撼大台,此《殭屍》系列1998年播出,內容糅合科幻、道術、愛情,異軍突起招來收視,成一時佳話。其後亞視繼續製作續集與弎集,整套系列至三輯作結,今為絕響,已成鎮台之寶。[1]
八、九十後觀眾應該難忘劇情。男主角況天佑(尹天照飾)是殭屍,本性善良,只吸醫院過期血包維生,不殺人;女主角馬小玲(萬綺雯飾)秉承家族降魔伏妖之志,代代相傳,女後人負起誅邪重任;另一女角王珍珍(楊恭如飾)天真無邪,愛慕況天佑,三人感情糾纏不清。劇集播出事隔多年,網友如今重溫劇集,依然對馬小玲角色熱情不減,其手持驅魔棒與短裙造型深入民心。[2] |
亞視劇集我和殭屍有個約會 - 1998年首播 - 網上圖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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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:馬小玲造型照片;頂:日本漫畫《GS美神》角色(來源:網上圖片)
按:馬小玲行法驅魔,雖然施行道術,但配上傳統道觀少有的「驅魔棒」。不少網友相信小玲造型沿襲日本漫畫《GS美神》,短裙特徵兩者顯然互通,而《GS美神》內容亦與驅魔有關。其實女道士降魔情節似是近代構想,舊時小說文學鮮有類似橋段。
話說馬小玲收復妖怪邪靈奉行道術,每每唸出口訣「臨、兵、鬥、者、皆、陣、列、在、前」,招請金龍前來對敵,儀式幾近道士驅鬼。小玲雖然活於現代都市,但也要遵守清規戒律,正如古代全真道士遁入道觀修煉。應恨馬小玲修持淚戒,實乃人世間最最痛苦 -- 不可為男人留下一滴清淚。幾次徘徊傷痛,險些眼淚潸然而下,小玲止住眼眸水珠...... 若非如此,小玲將會法力盡失,難敵妖怪,又偏偏,她戀上的是況天佑這位善良殭屍。[3]
馬小玲召喚龍王誅邪 - 亞視《我和殭屍有個約會》- Youtube 片段
倩女幽魂 - 也不一定做道士,做鬼更加常見。經典港產片《倩女幽魂》1987年上畫,故事改編自《聊齋》章節,書生山野行經蘭若,竟遇倩女楚楚可憐求救,漸而迷戀,後得修道之人燕赤霞相助,才知道香艷背後鬼魅作祟,小倩原是枉死孤魂,慘遭樹姥操控,終日流連荒林加害陽間路人。張國榮當年飾演秀氣書生寧采臣,配上王祖賢一臉無辜演活倩女憂愁,上映後大獲好評。電影配上原創歌曲《黎明不要來》,葉倩文唱腔哀怨淒然:「黎明請你不要來,就讓夢幻今晚永遠存在...... 不許紅日教人分開,悠悠良夜不要變改。」[4] 人鬼殊途,陰陽相隔,本是苦戀。書生痴迷女鬼,但女鬼遇光即魂飛魄散,故此只好黑夜相聚,期盼日出無期,黎明不要來。最後兩人地府枉死城遭遇惡鬼,小倩捨身救情郎,書生返陽後患得患失,奇緣夢幻泡影,路隨人茫茫。
1987年電影《倩女幽魂》 - 小倩魂魄畏懼日光 - Youtube 片段
女人命苦
不論神怪小說或是現代劇情,女人總是命苦。馬小玲做道士很是正義,偏偏不可放任感情去愛;小倩遇情郎本也兩情相悅,可惜終須分別。做鬼做人,女士也難免空等一場,良緣難盡。為何如此?這與中國傳統觀念不無關係,當中定義陰陽乾坤 -- 女性為陰,男性為陽;前者為坤,後者為乾。二者對分,相濟相剋,於此隱隱看到兩性關係。篇首提到「男女媾精,萬物化生」,古訓男女結成秦晉之好,當合乎情義禮儀,本無不可。傳統婚姻觀念主導社會,男女各有天職,女大當嫁,出嫁從夫,為夫君傳宗接代,履行母職,云云...... 這是對「人」說的。可知道「人」以外,有鬼有神,而凡屬「非人」之列,無需負有繼後香燈之責。如何區分「人」與「非人」兩者?要生兒育女的,是「人」;了斷紅塵煩根,或者枉死野外,難於陽世續弦,便是「非人」。[5]
採陽補陰更恐懼
為何害人厲鬼總是女鬼為多?這可能與「採陽補陰」觀念有關。陰陽和合本可調和天地萬物,剛柔兼濟,也有道佛宗派提倡男女雙修,民間傳房中修法,男女行房,過程生出歡愉之感,男方要固存精氣,性高潮之時精液隱而不發,抽身而出,以免精氣神散失。房中密法要求男子慎防珍液流出,或者反映男性懼怕女性吸走元神,採陽補陰,冷不防精盡人亡。於此,陰雖柔卻強於剛陽,故此山間路邊女鬼隨時找陽間男子加害,正好也是道家修法觀念,陰柔勝陽剛。[6]
新Mon怪談 - 司徒法政、Rainbow、Lavina夜探新娘潭 - Youtube片段
山野孤魂多半是女鬼,不只在夢中與你合歡吸取陽氣,更會遊蕩荒郊加害陽人。新界東新娘潭正是一例,傳說以前村莊新娘出嫁,喜橋行至溪澗翻倒,喜娘淹死水中,冤魂久久不散,是故那處地方以此新娘為名。以下片段乃系司徒法正夥同妙齡女模Rainbow與Lavina夜探新娘潭,是「新Mon怪談」靈異節目。聽說司徒法政是法科師傅,通曉道術,在現場請兩位女士黑暗之中漫步山間,而他說女性陰柔,較容易招來鬼魂現身,供攝製隊拍攝。女性陰柔,性如女鬼,此舊有觀念於今亦然。大家欣賞Rainbow與Lavina不斷尖叫,啊啊啊啊,自當若有所感。
玉女心經 - 金庸小說《神鵰俠侶》似乎亦有借用男女雙修觀念,楊過與小龍女在無人處玉帛相見,坦誠脫下衣嘗修煉武功心法。雖然幾近道家或者密宗雙修法門,不過楊過與小龍女兩情相悅,心裡有着對方,後來雙劍合璧獨步天下,有情人終成眷屬,才不是採陽補陰這般凶險,不見恐懼女性,更是浪漫情緣。[8]
2006年大陸電視劇《神雕俠侶》- 黃曉明、劉亦菲主演 - 修煉玉女心經 - Youtube片段
女士誤中邪術 - 男女雙修,剛柔互補,神鵰俠侶當然浪漫。不過回到現實,「合歡修煉」幾可淪為騙案。都市女性投身職場或有不順,逆緣將至求助無門,也會相信「性交轉運」之法。偶爾傳來新聞說有騙徒自稱茅山術士,誘使女士與其性交,也要捐獻錢財,然後男女做愛藉此轉運,但求事業工作順利。舊時中國女性枉死後化鬼害人,因為父權社會壓抑貶斥,多半做鬼,鮮有成仙。今男女平等,女士也可上班自力更生,卻也誤信假道士淫邪巧說而遭害。女性害人與被害,自古皆然,兩者難分。
台灣女信眾裸身任龍王施法 - 蘋果日報報道 - 2015年4月20日蘋果動新聞
註釋
[1] 政府於2015年4月宣布亞視不獲延續免費電視牌照,電視台將近結束,不少人惋惜本地電視業難再重演兩台鬥法,電視劇種將會漸趨單一,相信如《殭屍》此類大膽奇作cult片已成絕響。學者馬傑偉與吳俊雄曾經對談回顧電視行業發展,參考陳嘉文訪問,<馬傑偉vs吳俊雄:多行不義必自斃>,明報·星期日生活,2015年4月5日,評台轉載。
[2] 人氣網台主持黃洋達曾任電視電影編劇,曾於節目分析當年劇情角色安排,記之甚詳,可參考熱血時報,《笑死朕》,<第173集:我和殭屍有個約會>,2014年5月9日,連結:http://www.passiontimes.com.hk/?view=prog5&ep=173
[3] 人鬼殊途,馬小玲與況天佑亦然。愛恨交纏,降魔女俠戀上殭屍,那段劇情別具張力,教觀眾懷念至今。其中《殭屍》第二輯插曲《假如真的再有約會》歌詞有謂:「原諒我當天不懂得珍惜,只知任性」。亞視不再,失去了,原諒我當天不懂得珍惜,不如重溫當年蔣嘉瑩主唱的經典,Youtube連結: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jik6kfmtm_I
[4] 《黎明不要來》奪得台灣第24屆金馬獎最佳電影插曲,黃霑包辦曲、詞,女歌手葉倩文演繹。電影另有主題曲《倩女幽魂》,男主角張國榮主唱,沉沉吟吟如書生樹下感懷,也值得聽,Youtube連結: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cBlolVb2E5M
[5] 黃倩玉、阿琳娜與宗樹人,<性別與兩性關係>,收入宗樹人、夏龍、魏克利編,《中國人的宗教生活》(香港:香港大學出版社,2014),頁110-112。
[6] 同前註,頁112-115。
[7] 年輕專欄作家馮晞乾有一小品,介紹「鬼交」,以此作比喻論政香港時事,饒有趣味,詳見 <鬼交奇談>,蘋果日報,2015年4月10日,連結:http://hk.apple.nextmedia.com/supplement/columnist/%E9%A6%AE%E7%9D%8E%E4%B9%BE/art/20150410/19106574
[8] 金庸書《神鵰俠侶》在1959年於明報連載,後來電視台取材小說拍成劇集,經典當數1983年無線電視劉德華、陳玉蓮版本,
[1] 政府於2015年4月宣布亞視不獲延續免費電視牌照,電視台將近結束,不少人惋惜本地電視業難再重演兩台鬥法,電視劇種將會漸趨單一,相信如《殭屍》此類大膽奇作cult片已成絕響。學者馬傑偉與吳俊雄曾經對談回顧電視行業發展,參考陳嘉文訪問,<馬傑偉vs吳俊雄:多行不義必自斃>,明報·星期日生活,2015年4月5日,評台轉載。
[2] 人氣網台主持黃洋達曾任電視電影編劇,曾於節目分析當年劇情角色安排,記之甚詳,可參考熱血時報,《笑死朕》,<第173集:我和殭屍有個約會>,2014年5月9日,連結:http://www.passiontimes.com.hk/?view=prog5&ep=173
[3] 人鬼殊途,馬小玲與況天佑亦然。愛恨交纏,降魔女俠戀上殭屍,那段劇情別具張力,教觀眾懷念至今。其中《殭屍》第二輯插曲《假如真的再有約會》歌詞有謂:「原諒我當天不懂得珍惜,只知任性」。亞視不再,失去了,原諒我當天不懂得珍惜,不如重溫當年蔣嘉瑩主唱的經典,Youtube連結: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jik6kfmtm_I
[4] 《黎明不要來》奪得台灣第24屆金馬獎最佳電影插曲,黃霑包辦曲、詞,女歌手葉倩文演繹。電影另有主題曲《倩女幽魂》,男主角張國榮主唱,沉沉吟吟如書生樹下感懷,也值得聽,Youtube連結: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cBlolVb2E5M
[5] 黃倩玉、阿琳娜與宗樹人,<性別與兩性關係>,收入宗樹人、夏龍、魏克利編,《中國人的宗教生活》(香港:香港大學出版社,2014),頁110-112。
[6] 同前註,頁112-115。
[7] 年輕專欄作家馮晞乾有一小品,介紹「鬼交」,以此作比喻論政香港時事,饒有趣味,詳見 <鬼交奇談>,蘋果日報,2015年4月10日,連結:http://hk.apple.nextmedia.com/supplement/columnist/%E9%A6%AE%E7%9D%8E%E4%B9%BE/art/20150410/19106574
[8] 金庸書《神鵰俠侶》在1959年於明報連載,後來電視台取材小說拍成劇集,經典當數1983年無線電視劉德華、陳玉蓮版本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