政教何分
經常聽到大陸官媒宣稱,中國是個政教分離國家,人民享有個人宗教自由,但中共黨員服膺馬克思主義無神論,不宜心存信仰。官方口裡說自由,但我們經常聽聞大陸宗教遭受打壓,例如浙江各處清拆教堂、達賴喇嘛流亡海外數十年至今未返…… 中共治下的宗教自由所謂何事?我們可以參考近代歷史,劃分數個階段細看。
文本所依
配圖 – 中國政教關係的當代爭議 – 安德瑞 – 頁204
在中國,國家一直以來試圖控制國家,而反對國家的造反起義也常常以宗教為名。如果說政教分離是現代西方國家的一個主要特徵,那麼稱中國的政教關係為政教融合更為恰當。宗教界精英人士和普通信眾常常承認政府的合法性,以換取國家的承認;而國家也依據「天命」論,稱其對宗教事務擁有最高權威。不過宗教和國家的這種共生關係有著不利的一面:人們常常使用宗教語言來反對政府,而統治者每當權威面臨挑戰時也常常對宗教進行嚴厲的鎮壓。
在中國,國家一直以來試圖控制國家,而反對國家的造反起義也常常以宗教為名。如果說政教分離是現代西方國家的一個主要特徵,那麼稱中國的政教關係為政教融合更為恰當。宗教界精英人士和普通信眾常常承認政府的合法性,以換取國家的承認;而國家也依據「天命」論,稱其對宗教事務擁有最高權威。不過宗教和國家的這種共生關係有著不利的一面:人們常常使用宗教語言來反對政府,而統治者每當權威面臨挑戰時也常常對宗教進行嚴厲的鎮壓。
三個階段
中國共產黨的宗教政策演變共有四個階段,時序分劃如下:[1]
一、自建黨至初立新政(1921-1949)
二、統一戰綫時期(1949-1957)
三、左傾時期(1957-1978)
四、改革開放時期(1978至今)
一、自建黨至初立新政(1921-1949)
二、統一戰綫時期(1949-1957)
三、左傾時期(1957-1978)
四、改革開放時期(1978至今)
宗教是精神鴉片
– 中共於1921年創黨,當時民國五四風潮正盛,創黨黨員陳獨秀等力倡馬克思主義,認為宗教是精神鴉片,戕害百姓致使國力衰弱。馬克思認為宗教淪為資產階級工具,用以麻醉勞動階級,使其服膺權貴壓逼剝削而不反抗,臣服神權安分工作。民初士人以此為綱,抵制各地宗教組織,致力宣揚民主制度,圖以解方工農。
網上圖片 - 左:宗教是人民鴉片(Religion is the opium of the masses),馬克思認為宗教戕害百姓,鞏固資產階級政權;右:毛澤東於1927年寫成《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》,認為共產黨不宜摧毀農民信仰,應該從旁引導勸化農民自行摔破神像。
創黨早期,毛澤東另有看法。他曾經考察湖南農民,在1927年寫成報告提及:「菩薩是農民立起來的,到了一定時期農民會用他們自己的雙手丟開這些菩薩,無須旁人過早地代庖丟菩薩。共產黨對於這些東西的宣傳政策應當是:『引而不發,躍如也』菩薩要農民自己去丟,烈女祠、節孝坊要農民自己去摧毀,別人代庖是不對的。」[2] 毛氏建議共產黨引導農民抵制宗教,無須主動破壞信仰,只要從旁勸化,教農民躍躍欲試自己動手摔破神像。
統一戰綫
共產黨主張無神論,然而中共草創階段亟需勞動支持,若緊循馬克思主義主動破壞村落神仰,勢將惹來農民反感。毛澤東建議農民自己放棄信仰,正好調和此中矛盾,時至1949年中共建政,宗教政策亦如初期以團結為重,權宜局勢,以求統一戰綫。中共立憲保障個人宗教自由,但僅限於「個人」,其餘宗教組織活動皆落於政府監管控制。
天主教情況較為複習。當時梵蒂岡拒絕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,只單方面與台灣保持聯繫,中國教區領袖從缺,不獲教廷認授。1957年中國天主教愛國會成立,梵蒂岡認為該會擅自選出領袖,受政權人為干預,未可代表中國教徒。[3] 然而該會活躍至今,偶爾會於中共認可的藏傳佛教班禪交流,盡顯統一戰綫意圖。有傳大陸政府統戰天主教的政策也用於香港,2014年9月輿論關注「佔領中環」動議,據媒體報道中共以中梵國家關係為由,干預香港教區領袖言論。[4] |
網上圖片 - 毛澤東在抗戰時期狂草親書「統一戰綫」,呼籲團結。
|
蘋果動新聞 - 中梵建交做餌 教會撐公投?唔畀 - 2014年9月12日
左傾時期
建政早期,政權與宗教互有微妙共識,彼此合作。到五十年代末,政治風波不止,三反五反之後緊接文化大革命,舉國爭論政治意識形態,跟從中共元首左傾於社會主義,反對傳統風俗,禍及宗教信仰。1957-1978此二十餘年,宗教組織凋零,是謂「左傾時期」。
網上圖片 - 久經十年文革,人人手裡一本毛語錄,左傾極致,如今仍有平安符印刻毛主席肖像,保人平安,儼如宗教信仰。毛澤東生前反對宗教,死後成了膜拜對象,是歷史弄人,還是信眾愚昧?
文革時期造反風氣最烈,信仰歷盡劫難,民間不復習行敬拜活動,也要隱去教徒身份,學者稱此為「信仰真空」。傳統宗教真空,便由一種另類崇拜取替 -- 膜拜毛澤東。囿於意識爭論正甚激烈,毛澤東思想成唯一判別對錯標準,凡是毛主席作出的決策,人民都堅決擁護。人人手捧毛語錄背誦,也在家中安放畫像,在像前大跳忠字舞,歌云「爹親娘親不及毛主席親」,幾近宗教儀式。[5] 崇敬毛澤東以外,大陸當時不容他教,時至今日,坊間仍傳有各種神具紀念毛澤東,似有神力庇佑平安。
東方紅 - 原曲是陝北民歌,後於四十年代新編歌詞,其中唱道「中國出了一個毛澤東,他為人民謀幸福」,可見毛主席魅力所在。片段中舞者服飾一致,可謂「集體演出(collective performance)」,成了這1965年拍攝的紀錄片,而一年之後,文革浩劫掩至,十年動盪。
毛澤東1966年接見紅衛兵 - 文革初期毛主席多次接見紅衛兵,台上檢閱入城小兵,台下人人笑容燦爛,幾近宗教朝聖膜拜神明 - 插曲《大海航海靠舵手》,2013年2月23日上載
改革開放時期 |
|
十年文革終於1976年,至1978年大陸改革開放,摒棄昔日左傾意識,個人宗教信仰漸見自由,唯政權如建政之初,依舊控制宗教機構,監管信仰活動。1981年鄧小平宣布宗教政策回歸統一戰綫,後於1982年在憲法寫明人們有信奉「正常的」宗教權利,同時寫明「禁止『外國勢力』對宗教團體和宗教活動進行控制」。[6] 政府獨享話語權,從中定性誰為「正常」誰為「異端」,藉以鞏固民主專政,不容治權旁落於宗教領袖。
CCTV News China - Dalai Lama has no right to end reincarnation - 2014-12-19
達賴曾於2014年年底宣稱,達賴喇嘛此後不再轉世,意為自己是最後一世,大陸政權從此難再干預此一轉世人選結果。唯政府回應,斷言現任達賴沒有資格禁絕轉世,來日當有靈童選出成為新任達賴,統領西藏佛教。[7] 中共一黨不是主張無神論嗎?現在官方媒體主動介入,又是否變相承認宗教地位,與一種僧侶迷信佛祖?政權恐懼宗教興起,宗教處處受制於政權,大陸政教何分,耐人尋味。